鹤汀

02

耳听得桶里的鱼拼命扑腾了几下，清濑猜测地板上可能也溅上了很多水，但小说正看到要紧处，也懒得理会了。

清濑之前没有养过鱼，对吃鱼倒是很在行。对于鱼应该吃些什么东西是完全没有概念的，看完那本小说后，一看表已经是晚上十点了，作为一个作息非常规律，生活习惯无比健康的小警察，这时候该睡觉了。从卫生间洗漱回来，那条鱼依然安静地浮在水中，只有水面上冒出的气泡和偶尔摆动的鱼尾能证明它还活着。

“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清濑蹲在水桶旁问它。语气听起来很认真，并不会有人想到他在跟一条鱼说话。

鱼当然没有说话，只是一摆尾巴换了个方向。

“唉，好吧，反正我也不知道你应该吃什么，你就自己去找东西吃吧。”清濑灰二伸了个懒腰，然后进被窝，熄灯睡觉，明天还要上班，至于这条黑不溜秋的丑鱼，如果真的饿死了，那就一半清蒸一半糖醋好了，谁让它明明挺大的个子，却不会自己觅食呢？

第二天早上，清濑灰二坐在厨房里的餐桌边吃早餐，看到另一个租客晃了过来。此人极少出现，似乎是个程序员，嘛，看看他胡子拉碴的下巴和不拘一格的长发，还有那眼角的纹路，谁能相信他只是比清濑灰二大了两岁呢？

程序员挠着肚子走过来，朝清濑打了个招呼，然后拉开冰箱门，一头钻了进去。

瓶瓶罐罐响了一遍之后，程序员一脸茫然地回过头来问：“灰二，我昨天放在这的饭团你看到了吗？”

清濑想了想，道：“昨天我做晚饭的时候还在哦。”

“啊，是吗？这就奇怪了……”程序员抓抓头发，皱着眉关上冰箱。

“怎么，饭团不见了吗？”

程序员点点头：“昨天买回来当作今天的早餐的，怎么会不见了呢？”他的目光在狭小的厨房里转了一圈，并没有看到失踪的饭团。

“会不会是你晚上饿了自己拿出来吃掉了？”

“哈哈怎么会呢，我一旦忙起来根本想不起来饿的。”

清濑灰二把没吃完的早餐递给他，拍拍他的肩膀：“还是少熬夜哦，小心你的头发啊。如果变成地中海真的会找不到女朋友的。”

程序员的苦笑被抛在脑后，清濑灰二骑着那辆小破车清清爽爽地上班去了。

 

大城市当然是繁华而纷扰的，每天都会上演很多悲欢离合，自然，犯罪事件不会少。不过清濑所在的这个辖区一向是平静的，不知道是因为范围太小还是真的没有人想干坏事，清濑来到这里当巡警的三年间，只抓过几个小偷，还是从外地流窜到这里来的。

时间一长，警察在这一片看起来竟然有点多余了。虽然如此，工作还是要做的。清濑换上制服，戴上帽子坐在电脑前。这会暂时不是他当班，他可以在椅子上休息两小时。打开浏览器，清濑开始看当天的新闻。

不出意外地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与其期待这个辖区发生什么事件，还不如想想陨石坠落东京之类的。滚轮往下滑着，清濑看到有人上传了前两天的麻薯店失窃事件的照片。不过这张照片上什么线索也看不出来，毕竟只有背景是清晰的，最关键的“犯人”却成了一道残影。只能看得出来此人的头发是黑色，也许是个男的。

想要抓住这个人光凭两条腿看来是不行的，下次开着车出去吧。清濑这么想着，完全忽略了因为巡逻范围太小所以上级只给他们配了一辆快报废的警车这个事实。至于那个“犯人”什么时候会再作案，能不能刚好碰上，恐怕还是得看运气。

两小时后，清濑骑着车悠哉悠哉地开始巡逻。天气渐渐地热起来，没过多久，背上的衣料就被汗浸透了。清濑找了一处阴凉，摘掉帽子扇着风，然后就看见程序员舍友一脸魂不守舍地从对面过来了。他的走神程度看起来很严重，连清濑都没看到，眼看就要飘过去了，才被喊住。

“你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样子很奇怪啊。”清濑把他拉到身边，怀疑他是中暑了。

“啊，是清濑啊，没事的。”程序员看清他的脸，干笑了两声。

“绝对有事吧，快说，好歹我也是个警察嘛，可以给你帮忙哦。”

程序员犹豫了一下，说：“那个，其实，刚才，我经过你房间的时候，听到里面发出很大的响声，我有点好奇，就拉开门看了一下，然后看到……”

说到这里，程序员闭上了嘴，仿佛想到了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

“我房间里有什么？”清濑灰二瞪大了他那双漂亮的眼睛。

清濑灰二的房间有什么？被褥，书籍和一些日用品而已，也许还要加上一条不知道哪天就会被吃掉的鱼。

“啊，我看到了，看到了……”程序员的目光再次迷茫起来，回忆着过去没多久的场景，“看到了一个裸男。”

“哈？”清濑灰二发出一声意义明确的疑问。

“所以说啊，是一个裸体的男人啊！”程序员的分贝充分表现出了裸男带给他的冲击。

“……”清濑沉默了，“你是不是熬夜太久眼睛出问题了。”

“你才眼睛有问题！”程序员转身走了，顺便附送了一句：“哼！”

清濑灰二决定回家去看看，反正这里离家不远。

车子放在院子外面，二层建筑静悄悄的，住在里面的人该上班的上班，该上学的上学，这种时候并不会有人在。清濑灰二想到程序员说自己房间里有一个裸男，顿时也有点紧张。不由自主地放轻了脚步，来到101门口。他把耳朵贴在门上，听着里面的动静。然而仔细听了一分钟，什么都没有听到。于是他猛地拉开门，哗啦一声过后，周围重又恢复寂静。

房间里保持着早晨清濑离开时的样子，没有任何变化。只有靠近门口的地板颜色有点深，清濑蹲下身，判断那是被水浸湿的结果。除此之外，桶里的鱼好像是认出了来人，游到水面冲他甩甩尾巴。

“你真的是鱼吗？其实你是狗变的对不对？”清濑往水里放进一根手指，鱼游过来用嘴轻轻碰了碰。

黑色的鱼并不理会他，用尾巴对着他。

“所以哪里来的裸男啊，只有一条鱼嘛。”清濑这下放了心。

 

明天轮到清濑灰二休息一天。下班换衣服时，他甚至还哼了两句，头顶愈发光明的队长问他：“是不是找到女朋友了？”

“只是庆祝一下休息日而已。”

“哦？晚上又要吃大餐了吗？”队长知道这小青年一向对吃比较用心。

“这个还真的没想好，也许随便吃点就休息了。”

“总之祝你明天休息愉快啦。”队长挥挥手。

清濑灰二倒还真的没有做什么大餐，也懒得去别的什么店里吃，只是在家随便做了点晚饭吃掉，就躺在床上翻开了新买的小说。

看了十几分钟，清濑想起他那条有点特别的鱼，没记错的话，这条鱼好像从买回来就没吃过任何东西。

“本来想下班以后给你买个鱼缸的，结果忘记了。你就先在这个桶里再忍耐一晚上吧，明天我带你出去买。”

灯光下，透明液体中缓缓游动的鱼是那么显眼，一身漆黑好像吸尽了所有的光。

“说真的，你这么黑的鱼我是第一次见，我吃过很多种鱼，当然了，怎么才能让鱼更好吃的方法也知道的很多。”

鱼当然不会回答他，甚至停在水中不动了。

“啊，吓到你了吗？”清濑朝鱼道了个歉，起身去浴室冲澡。

 清濑少有地睡了个懒觉，直到太阳晒了屁股才睁开眼。简单地吃完早饭后，清濑找到上次那家卖鱼的店，挑了个玻璃鱼缸拎了回来，路上碰到出去和朋友打网球的叶菜子，还聊到了那个跑得贼快的小偷。根据叶菜子所说，那个小偷自从那天被清濑追过以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商店街的街坊们都认为是清濑警官吓得小偷不敢作案了。

清濑自然知道恐怕不是被自己吓的，但街道恢复和平当然也很好，他懒得想那个小偷为什么消失了。

把鱼迁到新买的鱼缸里，那鱼果然愉快地在水里游动起来，波纹一圈圈地荡开。

清濑站在一边看了一会，说：“看你游得这么好，我是不是该把你放回水里去呢？说起来你是在哪里生活的，河里？还是海里？”

鱼摆摆尾巴，清濑就当它回答了，摸着下巴说：“不过我现在有点舍不得放你走了。”

晚餐时分，清濑在厨房里忙活起来，好不容易得来的休息日，他想好好做一顿晚餐来吃，犒劳一下连着工作了一星期的自己。食物的香味飘出老远，如果是平时，大概程序员舍友会过来蹭点吃的，这次大概是被裸男吓到，竟然到现在不见人影。

一个人吃晚饭有点冷清，清濑端着盘子走进101，就见那条鱼冲着门口，似乎马上要冲出来。

“你也想吃吗？”清濑故意把盘子往鱼缸前凑了一点，然后又拿走了：“不过作为一条鱼你是吃不了的吧。”